第42章 朝堂之上,诉科举改制!(2/2)
那些数据明明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,可全都列出来,却让经历过所有的朝臣,不禁晃了晃神。
原来每年有那么多寒门学子无法考上科举,入朝为国做事,原来几乎每一次科举里,都有人在舞弊,有人贿赂考官,有人提前购买考题,还有人直接花钱请人来替考。
这些事情大多数都被揪了出来。
“虽舞弊之举多已拨乱反正,但其影响却极为恶劣,正是因为不糊名,不誊抄,导致世家之后,高官之子如此蔑视王法,各种手段层出不穷。盛天皇帝提议科举,并将科举推广开来,其本意是为朝廷搜罗天下英才,若朝廷每次录用者,皆是滥竽充数之辈,科举岂非变成了九品中正制!”
李暮歌后面的话已经变得十分铿锵有力,攻击性非常高。
九品中正制度是前朝的选官制度,为了能够当上官,最后那些人都疯了,贪污腐败成了明目张胆的事情,各个世家之间互相联姻,形成了极为强大的关系网,将整个朝堂全数垄断。
以至于到了后期,宫里有傻皇帝,朝中全是那几家人,其余有才学之人,天天清谈,放纵形骸,整个朝廷几乎停摆。
李暮歌能将前朝对比晋朝,前期还行,后期是真烂。
一个朝代的毁灭从来不止一个原因,出了昏君是一个原因,朝廷烂透了也是。
皇帝看过李暮歌的折子,但当他再听李暮歌说一遍的时候,依旧感受到了那股震撼。
说实话,他从来没有想过,科举能够彻底改变整个大庄的格局,所以也没想过怎么完善科举。
李暮歌其实也明白,单凭现在的科举,确实没法改变大局,盛天皇帝时科举做不到,以后科举也做不到。
归其原因,是因为世家对知识的垄断,那些寒门学子,曾经祖上都是辉煌过的!
选来选去,还是在那一小撮人里选高个儿,跑也跑不出世家的圈子,也不过是分大世家小世家。
真想要让科举变为选拔人才唯一标准,将天下人才全都放在一起比拼强弱,唯有世家灭亡,反哺天下,才能培养出更好的人才。
现代历史上,是黄巢做到了这一点,他的大肆屠戮,为天下无名之人,打开了一条通天路。
后来大兴文教,活字印刷术和改良后的造纸术的普及,以及教育体系的完善,才真正做到了,知识走进万户人家。
但这些还不够,没有进行真正的工业革命,这些都只是在一层楼上接二楼,地基不够深不够稳,根本盖不出高耸入云的大楼。
想法一下子就出溜到工业革命了,李暮歌连忙将发散的思维拉回来,等着有大臣过来炮轰她,然后开怼。
结果等了一会儿,没人说话。
什么情况?
李暮歌很想擡头四处看看,那些大臣是觉得科举改制没什么问题了吗?如果真这么觉得,之前他们吵什么?
李暮歌完全不懂,之前大臣们吵来吵去,其实本质是他们觉得科举改制会侵犯他们的利益,同时,改革任何政策都需要谨慎,因为没人确定,他们到底是不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。
万一一个不小心改毁了,那是天下人跟着一起倒霉,绝对不能随便乱改。
因此激进派想改革的人支持,保守派的人就想要反对,中立左右摇摆,一会儿觉得好一会儿觉得坏,总之各方意见难以达成一致,除了吵就还是吵。
听了李暮歌的折子后,三方都陷入了沉默,原因是中立派觉得,李暮歌的折子写得很好。
他们之中不乏有真的为国为民,想让国家变好的人,他们听着李暮歌摆出来的数据,就觉得心里发堵,以前因为科举不糊名不誊抄,竟然丢了那么多人才,他们想想都心痛!
而保守派则是心里发虚,因为李暮歌说得那些作弊行为吧,大多数都是他们的人干得。
世家大族平日里都比较要脸,虽然私底下干得事是一件比一件不要脸,但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。
谁像李暮歌一样,把所有事情排在一起摆开让所有人看,他们此刻羞愤欲死!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,恨不得马上从朝会上离开,哪儿还有挑李暮歌毛病的想法。
激进派就更不用说了,他们本来就想改革,李暮歌的折子别说没有明显错误,就是有,他们当场都能给李暮歌圆上,绝对会让李暮歌的折子通过。
三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可不就让朝会上显得格外寂静了吗?
“长安公主,你刚刚在折子里提到过的那些舞弊之举,难道只靠糊名与誊抄,就能彻底杜绝吗?”
终于有人说话了!
李暮歌擡头对上那人,认出这人是谁来了。
淑妃的爹,时任中书舍人的肃国公覃昌,也是颜士玉口中十几年前领兵屠了颜家的仇人。
按理说,覃昌开口质问李暮歌,应该态度会很差才对,没想到李暮歌与他对视时,覃昌先冲李暮歌笑了笑,态度非常好的样子。
于是这个质问,就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不解。
他是真不解问题究竟会如何解决。
想想这位十几年前的政治主张,再想想他的所作所为,此刻他站出来就一点儿不违和了。
俗话说挑货才是买货人,覃昌此刻开口,说明他对此事感兴趣,认为值得一试。
“覃舍人,难道不实行糊名,不进行誊抄,舞弊之事就能彻底杜绝吗?长安不知怎么做才能彻底杜绝舞弊之风,但长安知道,什么都不做,只会助长此风。”
覃昌赞赏地点点头,回了原位,他显然是觉得李暮歌说得很好。
“糊名与誊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,糊名需得用桑皮纸,誊抄需要更多书吏,钱与人,从何而来?况且,每次科举时,时间都很紧张,加了糊名和誊抄的流程,那主考官何时批改,又什么时候能批改完呢?学子们都等着放榜,时间延后会让他们不安急躁,长安公主可有想过这些?”
此刻开口说话的人,是李暮歌的熟人,熟的不能再熟了,正是她祖父,时任国子祭酒的宁疏白。
“宁祭酒所言极是,户部是真没钱了!”
“吏部也没那么多官员啊。”
宁疏白话音刚落,刚刚哭惨的户部尚书与吏部尚书都站出来了,顺便再哭一下惨。
李暮歌见此哭笑不得,两位尚书想来不是第一天想这个问题了,却到现在才以顺嘴的形式,将不满说出口。
这就是官场上的人精,即达到了目的,又规避了得罪人的风险。
“誊抄和糊名实行起来确实有困难,但那些都是小困难,是可以克服的困难,比起最后舞弊之风盛行,有才之人在野,要强上许多。”李暮歌顿了顿,考虑了一下,要不要将解决方法说出来。
她想了想,还是没说。
今日她已经够出类拔萃了,也就是说,今日她风头出得够多了,再出风头容易被人针对。
太子和大公主还在眼前,她哪儿能将所有功劳都抢走啊,多少有些太不听话了,而且表现得太突出,一点儿不像个十六岁初入朝堂的公主。
所以她说完这段话后,求助的眼神飘向大公主。
大公主闻弦音知雅意,瞬间明白李暮歌的想法,她心里刚刚升起的警觉降低了许多。
看来十四还是那个十四,并没有一夕之间变成另外的模样。
于是大公主站了出来,说道:“宁祭酒的顾虑确实存在,吏部之所以缺少官员,是因为吸纳的官员太少,科举若是能更为公平,想必会有大量人才进入朝堂,这些通过科举的学子,都可以直接为官,之前吏部尚书所说的各地官员不足之事,不就迎刃而解了?至于誊抄的小吏,其实并不需要占用正经的官员,只需识字能写便可。”
大公主说到这儿停住了,她也不想占了所有功劳,皇帝不会愿意看见那一幕。
大公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,并不是她本人有多聪明,能瞬间想得如此周全。
科举改制一事在朝堂上吵了好几天,大公主和太子私底下当然也跟幕僚们聊了聊,一些事情的解决方法,早就已经探讨出来了。
所以大公主留白,是给太子说话的时机。
太子果然开口了,他说:“若是有小吏被人收买,岂不是可以直接更改学子的试卷?所以为了确保公平,誊抄与糊名必须同时进行,桑皮纸的开销确实不少,但可以不走户部的国库,只需前来应考的学子多交一笔笔墨费用即可。”
这年头科举的学子,多多少少有些家财,所以加点儿笔墨费用,对他们来说一点儿没有压力。
之前科举也不是免费的,现在多花一点儿,不算什么。
“为防考生贿赂考官,同时也是为了能让考官更快批阅考卷,可以在出题后,就让考官与负责誊抄考卷的小吏住在一处,与世隔绝,直到考试结束。”
李暮歌最后补充了一句,此话一出,引来半数官员的薄怒。
这些官员,都是可能被皇帝指为考官的人。
会试从出考卷到放榜,期间来来回回能有一个月,那么多天,他们难道要一直被关着吗!
宁疏白都有点儿不高兴了,他身为国子祭酒,京城被皇帝定为主考官或副考官。
他也得被关起来!
可是让他们反对李暮歌的话,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说,因为李暮歌这个提议除了考官本人比较受伤外,其余人员无一伤亡,还利好科举。
皇帝见没人再出来说话了,他满意地点点头,说道:“太子和端华公主所言,两位尚书可听清了?还有异议吗?”
“臣等无异议。”
“嗯,既如此,长安的这份折子便算是过了,宁祭酒,此事交由你通知各地,培养誊抄的小吏,既然吏部人手不足,明年开一次恩科,今年秋闱便用上这糊名和誊抄吧。”
“有事起奏,无事退朝。”
皇帝说完,等了一会儿没有官员出列,他点点头起身离开。
“恭送陛下!”
百官行礼,等皇帝彻底离开,才三三两两走到一起,说着话往外走,他们该去上值了。
“殿下,科举改制臣还有许多不通之处,还望之后殿下至国子监指教。”
宁疏白同李暮歌说道,李暮歌应下了,祖孙俩也没多说其他,宁疏白就行礼先离开了。
接着太子路过,李暮歌冲他行礼,他伸手将李暮歌扶了起来,满是赞叹地说道:“十四,孤第一次上朝的时候,紧张的声音都打颤,没想到十四你这般淡然,不愧是李家的公主!”
“皇兄谬赞了,今日多谢皇兄解围,皇兄机智多谋,思虑周全,不愧是太子。”
太子被哄得哈哈一笑,赞赏地拍了拍李暮歌的肩膀,大步离开了。
李暮歌松口气,太子其实是个小肚鸡肠的人,她刚刚跟太子聊天,都快能感受到太子内心无法压抑的嫉妒了。
看来太子第一次上朝的时候表现很不好,对比她今日表现后,想起了以前的黑历史,有点儿破防了。
“太子果然来找你了,他第一次上朝的时候,说话都不利索,差点儿吓晕过去,不过他那时候太小,才十一而已,压不住也正常。”
大公主从后面走过来,开口就先揭开了太子极力掩盖的过去。
李暮歌眨了眨眼,有些惊奇,“太子十一就上朝了?”
好家伙,雇佣童工!
“他是太子,父皇登基之后,他便上朝了,不过那个时候他大多时间是在旁听,不会像你一样直接参与政事。”大公主也伸手,拍了拍李暮歌的肩膀,连拍肩膀的位置,都与太子一模一样。
像是要将太子的痕迹完全覆盖一般。
李暮歌笑了下,借口还要去国子监,随后遁走了。
太子小气,大公主碰上太子就跟火|药碰到火星似得,随时炸开,有这两人在朝堂之上,以后日子可热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