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事端(三更合一) “让令嫔日后慢慢挑……(2/2)
承光宫位于皇宫的东面,如今暂且无人居住,毗邻长信宫,北边是宜庆宫,南边是柔福宫。
可以说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凤仪宫和长信宫,便是昭和宫和承光宫离勤政殿最近了。
比起钟粹宫,地段好了不知道多少。
扶喻面色含着笑:“承光宫前院里有两棵四季桂,来年开春便会开花,愔愔一进去,便能赏花,如何?”
其实早在女子第一次侍膳后,他便有这个打算,只是他没想过提前告诉她,怕自己过一段时间后会突然改了主意。
但如今,他确信自己了自己的心意。
“只要是陛下给的,妾身都喜欢。”姜令音笑眼弯弯地道。
见她这个反应,扶喻心中一顿,迟疑着再问:“愔愔当真喜欢?”
姜令音点点头,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欢喜。
做了亲密的事,扶喻心中那点淡淡的奇怪情绪才被驱散。
是啊,她这么会不喜欢呢?
她是喜欢的。
他如此对自己说着。
然而等扶喻歇下后,姜令音却撑着手肘,神色莫名地盯了他半晌。
喜欢吗?
从钟粹宫迁入承光宫自是喜欢的。
但和钟粹宫一样,承光宫并没有主位娘娘,她住在偏殿还是正殿?
她更想风风光光地进去,以娘娘的身份,入住主殿。
可明年三月,距她入宫才满半年,短短的时间内,扶喻怎么会让她成为一宫主位?
扶喻对她现在确实有些宠爱,看着也有些上心,但,她并没有把握连升数级,一跃成为婕妤。
这简直异想天开。
宫里的五位娘娘,都在宫里待了六年之久,靠着家世、资历、圣宠和子嗣登上去的。
而她有什么?
可是她却不想就此放弃。
即便不能成为娘娘,她也要试一试看能不能以圣宠破例入住主殿。
这宫里嫔妃太多,每三年又会进来一批新人,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得宠。
对于嫔妃来说,坐上了主位娘娘才算是熬出了头。
即便暂时不能成为主位,以低位嫔妃之身住在主殿也是好的。
这个小心思她没问扶喻,或许她开口,他会应允的,但她不想这样,她想让扶喻主动给她。
主动给的和出口讨要的东西总归是不一样的。
姜令音打定了主意,一点一点挤进扶喻的手指,与他十指相扣,而后依偎在他怀中,才安然睡去。
……
扶喻的作息一向规律,一到时辰便会睁开眼。
察觉到怀里的温度,他下意识地垂下眼,映入眼帘的却是女子恬淡睡颜。
她睡得很安稳,眉目舒展,嘴角处隐隐约约还有点笑意。
女子躺在他的怀里,与他紧紧贴在一起,连手也是紧握在一起。
仿佛每一次,他醒来时看到的都是她这个姿势。
分明睡前不是这样的。
那便是趁他睡着后,无意或是故意的?
扶喻的眸子里藏了些许情绪,他松开手,将女子额头前的一缕长发拂到耳后。
有时候,看她这样,总会让他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
就仿佛,是他亏欠了她良多。
可他是皇帝,岂会亏欠谁呢?
扶喻拧着眉,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。
其实按照规矩,女子该起身服侍他更衣的,但打从一开始,女子就没这个自觉。他不缺人服侍,也没想过这件事,这会儿见她睡得熟,更不会吵醒她了。
宫人动作麻利为他换了一身朝服。
庆望掀开门帘,与他一起冒入寒风之中。
扶喻脚步蓦然一顿。
庆望不明所以:“陛下?”
扶喻看向先前院子里堆了一半的雪狮子的那个位置,这会儿,那儿已经是一个完整的雪狮子了。
雪狮子威风凛凛,脖子上还挂了一串金铃铛。
扶喻莫名笑了一声,等坐上銮驾,他才对庆望吩咐:“派人打扫一下承光宫,照料好院子里的那两棵四季桂。”
庆望一怔,随即踌躇着问:“陛下,不知承光宫里头的摆件可要留下?”
承光宫在先帝时并没有住过人,里头的摆件也陈旧了,当然,他这样问也不是不知如何处理这些旧物,而是想问,按照什么规格布置承光宫。
扶喻睇了他一眼,不疾不徐道:“陈旧之物何必留下?摆件先不急,让令嫔日后慢慢挑。”
令嫔?
庆望眼皮子一跳,很快反应过来:“是,奴才遵旨。”
*
姜令音醒来时,看着一脸喜色的杪夏等人,还有些茫然。
不等她问,冬灵便恭贺她:“奴婢恭喜主子,主子如今是令嫔了。”
赶在年底晋位令嫔是姜令音的意外之喜。
她眼眸一颤,“陛下何时下的口谕?”
杪夏道:“陛下今早一离开熙和殿,御前的籍安公公便来了。”
婕妤之下的嫔妃晋位只需要一道圣谕即可,并无正式的册封圣旨。
姜令音眨了眨眼,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。
她有些纳闷地想:扶喻怎么让她越过了顾静姝?难道是让她为顾静姝挡风头吗?
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。
毕竟,沁嫔有孕在身后,才从丽仪晋了嫔位,如今她入宫短短三个多月,便与她位分相当,岂不招仇恨吗?
不过……
扶喻怎么想都不重要。
世上没有平白得好处的事,她既然成了令嫔,便是为顾静姝挡一挡风头又如何呢?
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她姜令音何曾惧怕过?
*
令婉仪晋令嫔的消息在宫中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。
但还没等众人从这消息中回过神,另一道关于顾贵仪的事便传了出来,转移了众人的注意——
昨日腊八节,满宫的宫人都分到了腊八粥,然而在昨夜,竟有数名宫人腹泻不止。
隔了一夜,一大早,消息就被尚宫局和内侍省上报给了淑妃。
淑妃听闻后,立即传顾静姝到了昭和宫。
彼时姜令音刚收了来自御前的赏赐,闻言只挑了挑眉,不以为意。
但让她没想到的是,半柱香后,淑妃就派人传所有嫔妃去昭和宫。
杪夏小声猜测:“这么大阵仗,莫不是闹出了人命?”
即将过年,若见了血,可是极其不好的兆头。
姜令音收拾妥当后,带着冬灵去了昭和宫。
她去得有些晚,一路上倒没遇什么人。
等她进殿,发现里头的气氛格外肃静。
众人听到脚步声,纷纷看过来。
令嫔的容貌艳压群芳,毋庸置疑。她们尚且移不开眼,何况是陛下呢?
也怪不得陛下如此宠爱她,短短三个月,便让她升为了令嫔。
姜令音神情自若地淑妃请了安,而后寻找自己的座位。
然而殿中唯二的两个空位都在宁昭容的下方。
依照位分,宁昭容下方当是还在调养身子的琼贵嫔,她对面坐着沁嫔,那嫣小仪上面,便是她的了。
姜令音没有犹豫多久,便坐上了那张椅子。
殿内很安静,见她坐下来,才有人出声打破:“恭喜令嫔。”
开口的是瑾妃。
姜令音朝她颔了颔首,声音清亮:“多谢瑾妃娘娘。”
她面上扬着笑,看在众人眼中,就显得格外刺眼。
嫔妃们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,继续方才的话题。
“娘娘是说只有浣衣坊的宫人出现了腹泻的情况?”
淑妃面色凝重,道:“是,不过本宫也让人查过了,浣衣坊的宫人昨日都用了尚食局赏下来的腊八粥。”
她的话飘进姜令音耳中,让她眼中闪过一抹意外。
又是浣衣坊?
她先前让浣衣坊把她损坏的月事带还回来,却被告知已经烧毁,这件事她一直觉得有些古怪。但医女查了新缝制的那些月事带,并没有什么问题。
既如此,问题出现在了哪儿?
这件事她到现在还未想明白。
姜令音擡了擡眼,看向对面的顾静姝。
此事是她负责,宫人出了事,她难逃辞咎。
顾静姝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,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:“淑妃娘娘,太医可查出了她们是为何会腹泻?”
淑妃看着她,目光有些怜悯,“腊八粥里掺杂了些许巴豆。”
顾静姝猛然擡头,“腊八粥里有巴豆?”
淑妃点头,道:“不错。尚食局昨日还剩了一些腊八粥,太医在给浣衣坊宫人分食的那一锅里发现了巴豆的痕迹。”
听到这里,有人蹙着眉问:“那其他人怎么没事?”
淑妃默了一瞬,解释道:“各处宫人的腊八粥都是分开做的。”
按照人头来的。
沁嫔犹豫着问:“单是只有浣衣坊那一锅加了巴豆吗?”
淑妃道“是”。
在宫里,除了嫔妃分尊卑,宫人之间也有三六九等。譬如内侍省的太监和六尚二十四的女官,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常能接触到陛下和各宫娘娘、主子,手上也有些许的权力,而往下,像看管冷宫,在浣衣坊做活等的宫人,就低这些人一等了。
可这些宫人身份如此低微,怎么就中了招呢?
按理来说,要是陷害,也该杀鸡儆猴才是啊。
姜令音敛着神思,正想着,忽然听瑾妃感叹道:“她们原就比不得其他宫人,这回还要遭难一番,倒是可怜。”
“也幸好有淑妃姐姐关照她们,为她们讨回公道。”
姜令音灵光一现。
是了,正是因为她们身份低微,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对她们有所忽视。
幕后之人,这一招是打算釜底抽薪啊。
顾静姝现在还未掌权,便连底下的宫人都不放在眼里,日后掌了权,难道便会改了性子吗?
此局甚妙!
既然不能改变陛下让顾静姝协理后宫的主意,那便让宫里人都排斥顾静姝,而后对顾静姝阳奉阴违——
在宫人心中没了威望,如何让其他嫔妃服众呢?换而言之,这个宫权在她手上,又算得上什么呢?
顾静姝大抵也反应了过来,她立即起身道:“淑妃娘娘,还请娘娘让妾身亲自调查此事,给浣衣坊的宫人们一个交代。”
祺充仪撩了下鬓发,语气不明:“那谁知道顾贵仪是去找证据,还是去销毁证据呢?毕竟,此事一直是顾贵仪在负责不是吗?”
见她发难,顾静姝也没慌,她望向祺充仪,声音沉稳:“若如娘娘所说,妾身先让她们腹泻,之后又亲自去调查,岂不自相矛盾?”
祺充仪嗤了一声,不咸不淡地道:“顾贵仪什么心思,本宫如何知晓?况且,自导自演的戏码,难道在宫里少见吗?”
这话一出,殿内有好些人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。
有人望了眼祺充仪,而后面面相觑。
若说自导自演,在宫里谁能比得过她祺充仪啊。
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,祺充仪一记冷眼扫过去,“怎么?对本宫的话有异议?”
其他人敢不敢说不知道,但宁昭容是最敢的,她睇了眼祺充仪,慢悠悠地呛了声:“淑妃娘娘,依妾身看,不妨就让顾贵仪去处理吧。左右顾贵仪如今跟着您学习处理宫务,往后也要协理后宫的,该让她历练历练的。”
姜衔玉看了眼三人,也提出自己的想法:“淑妃娘娘,妾身也以为应当交给顾贵仪调查。”
相比于顾贵仪,祺充仪显然更不讨喜。
寡不敌众,也或许是淑妃本就偏向于顾静姝,最后,她点头应了顾静姝的请求:“顾贵仪,本宫相信你能处理好此事。”
顾静姝郑重一拜:“是,妾身谨遵淑妃娘娘教诲。”
不多时,众人便各自散去。
姜令音出来时,姜衔玉还在步辇旁没有离开,见到姜令音出来,她动了动唇,似乎想叫她。
然而有人抢在了她前面唤住了姜令音:“令嫔。”
姜令音脚步一停,迎上此人的目光。
祺充仪强压着心中的不悦,淡声道:“今日天气不错,令嫔便与本宫同行吧。”
姜令音眉头轻挑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:“充仪娘娘好意,妾身心领了。只是,妾身昨晚答应了陛下今儿要去勤政殿用午膳,怕是无法和娘娘同行。”
祺充仪脸上划过一抹意外,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:“既如此,那本宫便与令嫔一道去勤政殿吧。”
她不给姜令音拒绝的机会,直接上了步辇,吩咐宫人前去勤政殿。
姜令音没挪动步子,她静静地看着祺充仪的一举一动,一言不发。
二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小,周围人自然也能听得清。
姜衔玉皱了皱眉,脸上看着有些担忧。
姜令音目光掠过她,知道她一贯是喜欢表现自己,却从不会为她出头。
她牵了牵唇角,敛住眸子里的嘲讽,跟上祺充仪。
与姜衔玉擦身而过之时,她听到姜衔玉唤她:“二妹妹。”
姜令音顿住,等她的下文。
却听姜衔玉道:“祺充仪不好招惹,二妹妹,你且注意些,莫要与她起了争执。”
真是毫不意外。
姜令音头也不回地远离了她。
在无人看到的地方,宽大的袖子里,她的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,青筋紧绷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好一会儿,她才堪堪平复内心的翻涌。
身为诚妃娘娘,竟会怕低于她的祺充仪,也不觉得耻辱。
姜衔玉怕,她可不怕。
凭什么事事都要她忍让呢?
她生来,不是为了忍让旁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