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暗拆 忽天五更上早朝,或是因病递辞呈……(2/2)
一旁的起居注手中的笔停了下来,却听见云原叩首道言语。
“老臣谢陛下赐座,”云原在他的搀扶下,双手握拳,先是锤了锤膝盖,才缓缓站起身来,“只是老臣早已不是陛下的老师了。”
“一日为师,便是朕一生之师,莫非老师是想置朕于不尊师重道之人所类。陈读,你说是或不是?”
陈读忙停下步子,放开搀扶着云原的手,立于一旁双手行拱礼,埋下头,“回陛下的话,昔荀圣所言天地君亲师,虽君在前,师在后,却是和天地并列。”
皇帝似是听见了想听之言,霎时脸色舒展开来,他看也不看陈读呈上去的文书,将手上握着的东珠往桌上一方,紫檀木与其碰撞出沉闷的声音,伴着此声他才道,“老师,未等身体将愈,便就上朝来,是所为何事啊?”
云原虚坐于凳子上,双脚发力,操着疲惫的声音道,“陛下,田园将芜胡愿归。”
“此事先放一边不提,”皇帝脸上龙壑深深,他坐于涂红漆鎏金镶嵌靠背椅上,手又摸着两个硕大的东珠,发出咕叽咕叽之声,将目光转移一旁,又大声吩咐道,“陈读,去将萧术叫进来,让陶栖等都回去,朕不想见。”
陈读正打算踏出门时,又听见东珠落于地上破碎之音,殿外风铃叮叮当当发出声响,风吹得愈发大了,天将亮,屋内灯烛荧煌,却乱窜摇晃,皇帝声音随风传来,缥缈无余,“罢了,先晾上他们一会,再让他们回去,朕是一个都不想见了。”
陈读返身,将门关上,屋内风声霎时变悄然,他又快步走到皇帝身边站着。
殿内悄无声息,只闻烛火刮刮杂杂。
皇帝声音低沉,“陈读,你也出去。”
待门再此阖上时,皇帝出了声,语气也伪装不似之前,微微带了质问,“不知云相是想把这挑子撂给谁?”
“臣本有罪,臣已呈上罪讨书与辞表,望陛下准之。”
“说说看,你让朕开你的缺,”皇帝未答云原之言,只按自己思绪继续重复道,“这挑子谁撑得起来?是让朕来挑吗?”
“老臣不敢,陛下体察民隐,任贤用能,萧相又以百姓心为心,自是撑得起家国。”云原低着头,似是累极了,他将放于袖中的手拿出,将头上的乌纱帽悠悠摘下,又缓缓下跪,“擢黜之恩皆出于君上,臣请陛下准臣所请。”
“你这话言不由衷,罪臣前应天府知府柯芹是否是你向朕举荐的,如何说出擢黜均出自朕这类的话?”
皇帝将奏呈往桌上一甩,起居注吓了一跳,便见皇帝已双手平摊,似做无奈之举。
听闻云原说话又狠狠将眉目敛下,双手握着桌椅上扶手,暗暗用力,青筋暴现。
“臣推举罪臣柯芹,不为他是臣之门生,只为他在应天府上不辜陛下之恩,下能定黎民之生,如今罪臣柯芹因事入狱,臣为之心痛。”云原将身子擡起,直视着皇帝所面桌脚之下,又缓缓道,“故臣识人不清,举人不贤,请陛下革去臣职。”
一时间两人僵持,天光渐渐透进殿内,澄色透明。
皇帝擡起身子,往前一倾,眼神盯着地上凉石伴着碎珠片,像是心中怒气已消失不见,不带怒气道,“柯芹之事,不再议,他是否为贤,是否有罪,朕心里自是清楚。”
“快请起来吧,老师。”
云原行动滞缓,他用手撑起旁的凳子,地上湿滑,凳子打漂,他腿一弯,又扑趴跪倒在了地上。
皇帝只见他老迈面容已呈灰白之状,忙起身又喊道,“来人。”
陈读一直在门上侯着,听见皇帝唤,立马推了门,“陛下,可是有何吩咐?”
“唤个腿脚麻利的奴才去唤太医来,要快,陈读,你和朕一起将老师扶进偏殿。”
“陛下,你千金之体,这些事奴才们来做便是了,”陈读利落将云原扶起上身,云原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,他只轻轻摆摆手,张开嘴唇,吐句如字,“陛下…云家非有不臣之心…只是臣这身子…实是…不行。”
皇帝沉思一瞬,点点头,“朕准了,老师回府好好将养着身体。”
皇帝站起身来,将拇指上的玉戒转了两转,微微眯眼,才开口道,“陈读,扶老师去偏殿,让太医看了后,开两副药,再好生送回云府,随便将朕库里那颗千年灵芝赐与老师。”
云原将眼皮耷拉下来,由于倒地被蹭得有些骚乱的头发随着皇帝所说言语带起的风而飞舞,他欲叩头,皇帝却拦下了,“臣谢陛下赏赐。”
云原被送回到府上时,午时已到。
一大家子人未用午膳,均在门外等候。
老夫人左边站着云鹤,她先是将云鹤的手牵起,又将右手边的苏以言的手包在自己手里,安抚拍拍,“宫里太医传出消息来你外祖父无甚大碍,不必担心。”
苏以言的手触碰到了云鹤的,她将手从老夫人手里抽出,才眨眨眼,微微抿着唇,心里紧张,小脸发红,“嗯,之前传来消息说外翁在宫中晕倒,可吓了我一跳。现在听外婆你这样说,阿南便是放心了。”
她微微别着头,借着看老夫人的余光瞟向云鹤,却见他目光正对官道,脸色如旧。
心里暗暗失落。
“你二姐姐都病了,阿南你啊,自己身体也不好,就别陪老太婆在这里吹风了。”
“婆婆,你偏心,你怎么不说让阿珴回去呢?”云今珴嘟起嘴,将老夫人的手牵起摇晃,撒娇道。
“你个古灵精,看你活泼那样。”
直到一个做内侍打扮的人从转角处出现,众人之中沉寂的气氛才稍稍好些。
云介站于云鹤身边,低语自言,“翁翁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