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故纸堆里的杀招(2/2)
"执行力强
"著称。
"龙总是吧?
"马副局长热情地伸出手,
"久仰久仰!央视节目我看了,你们这个紫米项目很有前途啊!
"
龙安心没接那只手:
"听说要搞土地流转?
"
"整合资源嘛!
"马副局长丝毫不觉尴尬,收回手拍了拍宣传册,
"黔丰农业计划投资三个亿,打造'苗族农耕文化博览园'。村民以地入股,年年分红...
"
"哪块地?
"
马副局长展开一张规划图。龙安心的血液瞬间凝固——图上标为
"核心种植区
"的区域,正是包括试验田在内的整片雷公坡!
"这是我们的承包地。
"龙安心一字一顿地说,
"合同还有十二年到期。
"
"所以是'流转'嘛!
"马副局长笑容不变,
"补偿标准比征地高30%呢!
"
人群中传来愤怒的议论声。吴家叔公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:
"祖宗的地,不卖!
"
"老人家,话不能这么说...
"马副局长转向老人,语气变得居高临下,
"现代农业需要规模经营。你们那套唱唱歌种种地的模式,能赚几个钱?
"
龙安心突然笑了:
"马局,您看过我们的销售数据吗?'古歌米'上个月销售额破百万,毛利60%。按这个增速,三年后合作社每年能给县里交的税,不比黔丰承诺的少。
"
马副局长明显愣了一下。龙安心乘胜追击:
"而且我们有完整的种质资源库、非遗传承人团队、中科院的技术支持...这些无形资产,黔丰打算怎么作价?
"
"这...
"马副局长看向身旁的助手,后者赶紧翻找文件。
"还有,
"龙安心提高声音,
"根据《农业法》和《非遗法》,传统农业文化遗产受特殊保护。黔丰的规划环评做了吗?生物多样性影响评估呢?
"
一连串的专业术语打得工作组措手不及。马副局长额头冒汗,正想反驳,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——一辆印着
"省电视台
"的面包车停在了村委会门口。
"马局!好久不见!
"一个戴眼镜的记者跳下车,话筒上
"法制在线
"的台标闪闪发亮,
"听说凯寨村民反对土地流转?您能谈谈县里的立场吗?
"
马副局长的表情像是吞了只活苍蝇。他狠狠瞪了龙安心一眼,匆匆说了句
"下次再谈
",就带着工作组钻进了公务车。
记者转向龙安心:
"龙总,能采访您吗?关于黔丰农业涉嫌剽窃传统知识的事...
"
当晚,省台《法制在线》播出了题为《谁在掠夺我们的农耕遗产》的专题报道。龙安心提供的监控视频、王大勇的供词、以及那张1988年的土地承包证,在镜头前构成了一条清晰的证据链。节目最后,镜头对准了务婆——老人对着话筒唱了一段古歌,字幕打出苗语直译:
"银矿养稻,稻养人魂。断了根脉,银变灰尘。
"
这句晦涩的歌词让龙安心辗转难眠。凌晨两点,他拿着手电来到父亲的老屋,在积满灰尘的柜子里翻找。父亲生前除了木匠工具,还收藏了不少老物件——公社时期的工分本、已经作废的各种票据、还有...
"找到了。
"龙安心轻轻吹去一本小册子上的灰。那是1989年的《雷公山矿产普查记录》,父亲当年参与修路时偶然得到的。翻开泛黄的纸页,一则简短的记载引起了他的注意:
"凯寨南坡发现古矿洞遗迹,洞壁有疑似人工刻画痕迹。因安全原因未深入探查。坐标:东经108°47',北纬27°12'。
"
这个坐标,与今天金教授发来的《百苗图》上的标记几乎一致!
龙安心立刻拍照发给金教授,然后拨通吴晓梅的电话:
"明天一早,我们去南坡。
"
"做什么?
"
"找答案。
"龙安心望向窗外,月光下的雷公山轮廓如同沉睡的巨人,
"关于紫米为什么富含硒的答案。
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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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清晨,一支奇怪的队伍向雷公山南坡进发。领头的是金教授和他的研究生团队,带着GPS设备和地质锤;中间是龙安心、吴晓梅和几个合作社年轻人,背着绳索和应急装备;殿后的是务婆和吴家叔公,老人坚持要亲自到场,说是
"认路
"。
"应该就在前面。
"金教授对照着GPS,指向一片茂密的灌木丛,
"坐标显示古矿洞入口在这一带。
"
年轻人挥刀开路,很快发现了一块半埋在地下的石碑——上面刻着的苗文已经风化,但依然能辨认出
"禁入
"二字。
"这是'款约石'。
"吴家叔公用手杖拨开周围的杂草,
"老辈人说,洞里有山神。
"
就在这时,务婆突然哼起了一段古怪的旋律。那不是《播种歌》或《古歌》,而是一首更加原始、更加神秘的调子。老人的声音在晨雾中回荡,仿佛在与大山对话。
"听!
"吴晓梅突然指向地面。
龙安心低头看去——几只蚂蚁正排着奇特的队形移动,不是直线也不是圆圈,而是一个明显的箭头形状,指向山坡某处。
"蚂蚁指路...
"金教授喃喃自语,
"这...这不科学...
"
但队伍还是跟着蚂蚁的方向前进。绕过一块突出的岩壁后,一个隐蔽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。洞口约一人高,边缘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,上方岩石上刻着一幅已经模糊的壁画——一束稻穗和一把银壶。
"就是这里!
"金教授激动得声音发颤,
"《百苗图》上画的洞口!
"
龙安心戴上头灯,第一个钻了进去。洞内空气阴凉干燥,出乎意料地没有霉味。头灯的光束照在洞壁上,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银光——那是嵌在岩石中的云母碎片。
深入约二十米后,洞穴突然开阔。龙安心的呼吸停滞了一瞬——整个洞室布满壁画!有耕种场景,有祭祀仪式,还有一组奇怪的图案:稻穗从地底长出,根系缠绕着闪闪发光的矿脉。
"这是...
"吴晓梅的声音在洞中回荡,
"苗族先祖记录的农耕秘密?
"
金教授已经跪在地上,颤抖的手指轻抚壁画:
"不,这是完整的生态智慧体系!看这里——
"他指向一组象形符号,
"稻种要先用含银的水浸泡...这里又画着矿洞水引到田里的示意图...
"
龙安心凑近观察。确实,壁画清晰地展示了如何利用矿脉渗水灌溉,如何根据岩层走向选择种植位置...这些被现代人遗忘的知识,解释了为什么雷公坡的紫米富含硒——它生长在银矿脉上方,根系吸收了矿化层中的微量元素!
"找到了!
"一个研究生在洞室尽头喊道,
"有文字!
"
众人围过去。在最后一面洞壁上,刻着几行古苗文,旁边是汉文翻译——显然是后来加上的:
"银养稻魂,稻镇银毒。耕读传家,两不相负。乾隆十二年,吴氏银匠立。
"
务婆突然放声大哭。老人跪在洞壁前,用额头触碰那些文字,唱起了一首无人听过的古歌。吴晓梅轻声翻译着零碎的词句:
"银匠...稻师...血脉相连...不可断绝...
"
龙安心突然明白了。紫米与银饰,农耕与矿业,在苗族传统中本就是一体两面。银匠家族与稻作家族世代联姻,不仅是社会结构,更是一种生态智慧的传承方式!
"必须保护这里。
"金教授严肃地说,
"这是活态农业文化遗产的核心证据。
"
"来不及了。
"洞口传来小李焦急的声音,
"龙总!刚接到电话,黔丰的人带着工作组去试验田了!说是'实地考察'!
"
龙安心最后看了一眼洞壁上的图文,将它们深深印在脑海。当他冲出洞口时,阳光正好照在南坡的试验田上——那里,几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在指指点点,其中最高大的那个男人从未见过,但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与林妍的那枚如出一辙。
周董事长亲自出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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