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中天月的流动(2/2)
当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,茶摊水缸里的倒影突然集体转身,露出后脑勺上相同的漩涡印记。缸底沉着的那片商人\"不小心\"掉落的鳞甲,正缓缓沉入水底黑暗中。
时光易逝,当最后一记更锣的余韵沉入地底,整个天堑镇突然陷入诡异的静默。
镇上所有的狗都突然噤声,同时蜷缩成胎儿的姿势,它们的喉咙里发出\"咯咯\"的声响,却吐不出半个吠音。
张家大宅的雕花窗棂无声滑开,涌进的黑雾凝成婴儿小手形状,指尖长着吸盘。雾气掠过睡妇人的唇边,先偷走三缕呼吸,最后在她眉心烙下漩涡印记,那印记竟会随着脉搏跳动。
古松顶端的乌鸦,每根羽毛都刻着微型人脸,此刻正发出无声哀嚎。乌鸦的双眼也离奇异常,左眼映出的红丝线组成\"大凶\"卦象,右眼里最粗的那根红线,正连接着镇守家千金的闺阁。
五更将尽未尽的时刻,天堑镇笼罩在青蓝与昏黑交织的诡谲天光里。
三十七户人家的床榻上,眉心带漩涡印记的镇民集体向右翻身,发出整齐划一的\"咯吱\"声,他们的影子却像被黏在床板上,缓缓支起扁平的身躯。
古松顶端的金属光泽乌鸦突然痉挛,左眼爆裂,溅出的不是体液而是锈蚀的铜渣。喙部滴落的油脂在半空拉成长丝,散发腐肉与硫磺的混合气息;油滴击中石像额心的瞬间,雕像基座的\"山河有灵\"四字渗出黑血。
东方天际的微光,像生锈的锯子般来回拉扯雾霭。照到客栈时,朱老板脸上未擦净的血痂突然蒸发;掠过铁匠铺水槽,七颗冰珠同时沉入水底;药铺廊下悬挂的干草药突然自燃,火苗组成十二个跪拜人影;学堂的晨钟本该响起,铜钟里却塞满了凝固的沥青——那些沥青表面,正浮现出昨夜失踪更夫扭曲的面容。
破晓的晨光像一把迟钝的刀,缓缓割开笼罩天堑镇的青灰色雾霭。
朱老板站在柜台后擦拭酒盏,铜盆里的清水映出他堆满褶子的笑脸。那些皱纹的走向与昨日分毫不差,连右眼抽搐的节奏都完美复刻——就像有人把\"憨厚\"的面具重新套回他脸上。柜台上昨夜的血渍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三枚摆放成三角状的铜钱。
张婶的菜摊前,秤杆上的符眼闭合成普通铜钉,那些褪色人形剪影翻转到内侧,变成寻常的秤星刻度。但装青菜的竹筐边缘,还粘着一片未撕净的符纸残角……
学堂门前,绿袄女孩的后颈黑痕缩成胎记状。她蹦跳时衣领翻飞,露出锁骨处新长的鳞片。手中糖人残留的竹签上,有一圈细密的牙印。
镇中央的双子雕像下,三炷新插的线香正诡异地逆风燃烧。香灰落在石像基座,拼出\"戊戌\"两个古字——那是六十年前山神第一次发怒的年份。而雕像多出来的那寸阴影里,隐约可见十二个跪拜的人形轮廓。
药铺门前的露珠突然变成淡红色,顺着门板流下时,在木纹间勾画出一张尖叫的人脸。更夫揉着昏花的眼睛路过,他的梆子背面,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片带血的乌鸦羽毛。
窥视之眼、低语之网、流动之耳、血色祭坛,等待他们的,是片刻安宁后的——
侵蚀时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