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三章 作茧自缚(上)(1/2)
时间这东西说来总是古怪,有时觉得漫长,有时又好像太过始料未及。好比此刻,二人比肩躺坐在庭院中的花树下,沈亦清倚靠在燕云易的身侧,分明好似还是入夜时分,不知不觉间竟互相倚靠着混沌睡去,等到醒过神来已临近破晓。
“你又要回去?”
终究还是沈亦清先打破了寂静,语气中难掩微微的不舍。
燕云易轻抚了抚她的眉梢,微微点了点头道:“是。”
沈亦清迎上他的视线,并不再追问什么,只淡淡地说道:“那陪我吃完早点,最近方大娘的厨艺见长,你可有口福了。”
说完,便起身要去安排,右手却被燕云易轻轻拉住,微微用力握在自己手心。
燕云易道:“还有时间。”
沈亦清适才乖乖坐了回去,又听他说道:“听闻燕少夫人聪颖机敏,治家颇有本领,是如今京都城的一号人物?”
“哪有的事情,燕云易,连你都来编排我!”
本是想要辩驳,话说出口却莫名像是种带着些温度的娇嗔,沈亦清只觉得有些前所未有的感觉,下意识地咬了咬唇。
燕云易面带笑意,只道:“你担得起。只是不要太为难自己,别太操劳。”
他不说,她不问。而她所做的,他都支持。
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之间已然有了这样的默契与信任。
沈亦清渐渐地适应并且喜欢上了这样的状态,这种不需要对着燕云易设防,不需要揣摩他的心思,还有可以全心全意为了他、为了清秋苑、为了荣远侯府而筹谋的日子,仿佛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,又好像这就是她本来该走的路一般。
“那你也得答应我,保护好自己。我不管你在做什么,要的是你平安。”
她真挚地看着燕云易的双眼,将他的手附在自己脸上,有种真实的虚幻感。
——
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、说短不短,可终于还是如期地到来。
秋日的京都城刚刚经历过盛夏的酷暑以及旺盛蓬勃的生命力,正处于一种隐而不发的沉寂之中。
这段时间的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偶然,却足够沈亦清将侯府的日常有条不紊地迈上正轨。更何况,对内有冯嬷嬷、李嬷嬷不藏私的倾囊相授,对外的应酬又有林家与乔家的鼎力相助,总算是在京都城谋得了较为稳固的立足之地。
暗地里,她倒是也没闲着。
依照她原本的想法,本是个闲来无事消遣的营生,着清秋苑里眼明手快的三两个小厮在闹市区支个小摊位,贩卖些自家的果酿茶点,既是事从商贾增添些进项,又能给京都城百姓带来些物美价廉的吃食。
谁知阴差阳错统管了荣远侯府,她灵光一闪,这便成了为府里各色人员安排差事的又一出路。新人都好管教,抑或有身契在手好处置,尤其是那些在侯府中或偷奸耍滑、或消极怠惰的老人或家生子,敲打镇压只是权宜之计。可若是以利驱之,万难有不成事的道理。
沈亦清索性着信得过的人盘下了京都城繁华街市的一家铺面,精心修缮,并且尽数放权给特意筛选出来的那批侯府下人。若是这铺面经营得善,则人人均可从中获益,并且预先设下了股息和利益分成、立了字据。
自此众人改头换面,无一不是潜心向学的模样,事无巨细地学会了如何叫卖、如何定价、如何将这些瓶瓶罐罐码齐。
数月光景,钟方那里的杯盏器具均已准备齐全,方大娘的果酿、茶点也都一应俱全。从盛酒的器皿到封装的信笺,沈亦清都寻来手艺精湛的匠人分门别类地设计打造,再在院中给各人分配对应的差事,如今清秋苑的东厨可不单单是个寻常用膳的小厨房,早已开辟成了个像模像样的酿酒作坊。
眼瞅着一切都准备就绪,沈亦清这才勉强地表现出些许满意道:“万事俱备。”
虽说这几个月众人跟着忙前忙后,可沈亦清有意给满京都城一个惊喜,故此铺面自打设计装潢便严丝合缝,无一人得以窥见。京都城的大街小巷早有议论,却没人知道谁是这个外表看上去便独树一帜商铺的主人,饶是清秋苑的众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等着。
屏儿早就被沈亦清的奇思妙想所吸引,跃跃欲试一般恨不得立刻能营业。
“小姐,咱们定在哪天开张,我实在是等不及要看看了!”
沈亦清此刻却是蹙着眉握着笔杆子,迟迟没有落墨。
“不急不急。”
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答了屏儿一句,心中却只想着这店铺究竟叫个什么名号比较好。也不是突然想起,只是这许多时也没个合适的主意,始终僵持着。
说时迟那时快,还没等沈亦清反应过来,只见一名清秋苑小厮踉踉跄跄、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。
“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,外面外面”
屏儿见他脸色不妙,心知有人来者不善道:“你慢点,气喘匀了再说,是有人来找麻烦?是外面的人?”
小厮连忙点点头,又摆摆手道:“是也不是”
屏儿急了,问道:“你这话说的没道理,到底是不是。”
沈亦清放下手中的笔,说道:“来人是京都府尹?”
小厮不由得惊叹道:“少夫人料事如神!”
沈亦清倒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,或是故弄玄虚的意思。一则如今荣远侯府门庭又复盛态,京都的世家大族大抵都只会做锦上添花的事情,无谓刻意刁难;二则能够兴师动众且名正言顺地敲开任何一个城中官宦人家的大门,只能是依仗公职王法之由,而到了侯府这个级别,须得府尹亲自出面才可。
“那就别耽搁了,别让吕大人等得太久。”
牵扯官府毕竟非同小可,屏儿正要示意小厮去禀告燕云易,却被沈亦清拦下。
她刻意提高嗓音高声说道:“如果这样的事情都要劳烦少将军、惊动侯府长辈,那我岂不是太过于无能。”
屏儿闻声哪里再敢有所动作,只得紧紧跟在沈亦清身后。
她这话哪里是说给自家人听,分明是有意传至隔墙之耳。果不其然,方才踏出清秋苑的大门,便见京都城府尹吕凉一袭官服,连同十余个衙役端正站立在侧。他年过不惑,身姿挺拔,颇有些书生文人的气质风骨。
话已至此,吕凉听得出她言外之意,恭敬作揖笑着说道:“少夫人,事发突然,下官多有叨扰,还请见谅。若是您配合,此事自不会传到他人耳中,绝不会辱没荣远侯府的名声。”
沈亦清只淡淡道:“有劳吕大人费心替我着想,竟进了内院远道相迎。”
大梁自是看重礼法纲常,外男私闯侯府内院,属实是逾规之举,她是在刻意讥讽吕凉一介文人却连这细枝末节都没注意。
吕凉又岂会不知,一时间面色有些转白。
这倒确实也为难他了。姜家次子姜宗海是他的授业恩师,纵使十余年前的变故此人音讯全无,可依照大梁文人的惯例,姜家依旧是他的师门。只要姜家人开口,他总得有所行动,即便这次有所求的是姜家次子新妇沈思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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